光明日报记者 杜羽
关于自己家族的历史,64岁的吴绍进听老辈人讲过一些。如果不是侄子吴宗辉问起来,他不会想到,在老屋阁楼上竹篾箱里装着的那些破破烂烂的纸片,竟与他的家族紧密相关。
吴宗辉是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的研究生,学校的契约文书博物馆收藏的10万多件文书,他翻过不少。那些文书,多源自乡间农户。2017年暑假,回到老家浙江省丽水市庆元县,大伯把一沓沓文书摊在他面前,吴宗辉此时才知道,家里不仅有百余件旧文书,而且时间跨度长达200年。多年来,这些记录了家族诸多重大事件的契约、账簿、字据,用旧报纸随意包裹着,放置在少人问津的角落,纸张已经脆化,水浸、虫蛀的痕迹触目皆是。
在庆元、在丽水、在浙江,在千千万万农户的阁楼上,还藏着多少这样的文书?它们的境遇如何?返校后,吴宗辉与余承霖、石靖菁、周思敏等同学自发成立了“民间文书生存状态调查”课题组。近两年来,课题组成员分头行动,奔赴浙江各地的多个村落展开田野调查。
下乡:走近历史
俗话说:“口说无凭,立字为证”。自古以来,无论是买卖租赁、分家继承,还是雇佣赋役、纠纷诉讼,文书都扮演着重要角色。近些年出土的先秦时期的青铜器,就不乏记录契约的铭文。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,书写工具的改进,宋元以来的民间文书更是展示了千姿百态的社会生活。不过,或许是因为文书实在太常见了,往往容易被人们忽视。
课题组的第一次调查,就到了吴绍进家。

课题组正在清点吴绍进所藏民间文书
“这个东西,平常谁会去特地看啊?要不是宗辉发现,我都不知道这个有用。”面对周思敏的提问,吴绍进直言不讳。

范延周招赘文书
经过清点,吴家所藏文书共计114件。年代最早的,是清乾隆二十一年(1756年)的一件田契,文书约定:范义舜将自家田产“卖与本家礼行叔”。而写在一张红纸上的招赘文书,则记录了1946年这个家族的又一件大事:范延周年岁已高,无力耕种,“左思右想,朝夕不安”,决定将女儿“配与西垟村吴达德为妻”,“生下男儿,长子继入范家为嗣”,“二、三子继入吴家为嗣”。这恰好解释了为什么吴家收藏的文书大多与范氏有关。
在金华、衢州、绍兴等地,课题组也找到了多个藏有文书的农户。生活在金华市婺城区的曹大伯,虽然没上过学,识字不多,但听朋友说古旧字画很值钱,就赶在老房子拆迁前,到里面好好搜寻了一番。没找到字画,却在酒窖里找到了200多件文书,装文书的木箱已经霉烂了,纸张也潮乎乎的。
“(文书)原来是一包一包地包起来的,有的三五张,有的七八张,外面再有个纸套子一样的东西套住,看不见里面长什么样。”按照那位朋友的指点,曹大伯把盖着红色印章的文书挑选出来,因为有了官印就更值钱,他又买来毛笔、糨糊,把破损的文书按自己的想法修补了一番。
“您考虑过您的修补对文书会有什么伤害吗?”调查时,余承霖这样问。

课题组将金华市档案馆藏两张文书残页成功缀合。图片均为资料图片 [1] [2] 下一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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